Persona/Prosopon：从面具到人格

我们对于“人”这一词语的词源学探访不得不返回到悲喜剧中用来再现相关人物的面具（personae）。波爱修斯（Boethius）在《神学论文集：哲学的慰藉》（De consolatione Philosophiae）中曾提到：“希腊人，依据这样一个事实，即面具戴在脸上使得眼前的面容隐匿起来，也把这些面具称作prosopa（πρόσωπα）：para tou pros tous horas tithesthai（那被举放到面前[之物]）。但正如我们说过的那样，演员正是通过他们所戴的面具来再现悲剧或喜剧中涉及的个体的人——赫卡柏(Hecuba)、美狄亚(Medea)、西门(Simo)或克雷姆(Chremes)——因此所有其他的，可以通过他们的外表清晰辨认的人，拉丁人称之为人格（persona），希腊人则称之为prosopa。”

而到了中世纪，斯多葛学派对于悲剧的批判则是通过演员的隐喻进一步阐释的，在其中，人类生活显现为一种戏剧的表演而人本身也被呈现为演员，某一角色（一种面具[prosopon/προσώπων]）已被分派给他们。对斯多噶派来说，悲剧并非面具本身，而是演员对面具认同的态度，无论是亲近的还是拒斥的。

认同本身的分歧就导致了prosopon可能存在的两种的情形：毫无疑义地接受命运分配给他的无论是什么样的“面具”的人，和再现他所分饰的角色但拒绝与之认同的人。正如阿甘本在《神曲/喜剧》（Comedia）中所注意到的那样，这就使得prosopon这个术语的意义发生了改变，戏剧意义上的人开始与人的“道德品格”发生联系。波爱修斯在《反犹提干与涅斯多留》（Contra Eutychen）中完整地捕捉到了同时意指“面具”和司法-道德的“人格”，即一种神学-形而上学人的观念的形成。

《女神异闻录》系列设定的核心也基本在此，现代文化中形成的道德人-主体只不过是完全认同于自己“面具”的演员。正如古希腊戏剧中演员通过不同的面具饰演不同的角色一样，现代社会中的主体也拥有形形色色的社会角色。这一切运行的法则，即是因应社会文化行为规范和道德期待形成的“超我”。与此相反，“本我”的本能冲动和欲望则被压抑和驯服，成为了无意识中的“内心殿堂”或是荣格意义上的“心理阴影”。

在这个意义上，《女神异闻录》既完成了在悲剧中走向割裂的“面具”和“天性”（natura）于喜剧中的二元统一（正如阿甘本对但丁《神曲》的分析一样，但丁的诗是喜剧而非悲剧，其开头是“严酷”而“可怕”的而其结尾是“幸福，满意且愉悦”的，因此这意味着：臣服于神圣审判的，作为这部作品之主题/主体的人，在（诗的）开头显现出是有罪的(obnoxius iustitie puniendi)而在结尾则是无罪(obnoxius iustitie premiandi)，《女神异闻录》主角一行的设定同样也是有罪者的赎罪/反抗之旅），也再现了一种外在的“超我”是如何对可能失序的“本我”进行限制的。前者的标志就是主角一行人突破心防，将面具脸皮带肉狠狠从脸上撤下的、释放出人格力量与其合二为一（吾即汝，汝即吾）的瞬间。后者则表现为利用手机导航“第三只眼”进入到被欲望扭曲人格的心理殿堂中进行“偷盗”和在天鹅绒监狱中对人格面具的“囚禁”和“处决”。

除去动画和音乐的高水平表现以外，《女神异闻录5》几乎完整地呈现了RPG游戏中的所有精华和优点：集解谜和收集为一体的顶级殿堂地图设计；多队友制的技能合作回合制；可攻略的好感系统；类技能树的面具收集与培养升级机制。如果玩家能够接受回合制的战斗系统和相对冗长无法跳过的各类结算过场动画，那么一定能够在《女神异闻录5》中收获无尽的快乐。